三月(《龙文》Vol.15刊首语)
我想有些伤口是可以痊愈的,有些人是可以原谅的,有些结子是可以解开的,有些爱情是可以再续的——只要我们撑过那漫漫的寒冬。
我其实是个很宅的人,冬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,直到某一天,一缕阳光以奇异的角度从那扇蒙着厚厚呢绒窗帘、几乎从不亮起的废窗里照了进来,在老旧的地板上留下铜钱大的光斑,我才忽然意识到春天来了。我藏在呢绒窗帘后的那些时间里,夜空中已经斗转星移。
我好像再次出生那样,洗澡、换衣服、吹干我凌乱的头发并尽量让它显得整齐,出门去,深呼吸,走在阳光里,如果那时有人无意间和我四目相对,我会微笑着问好,但在冬天,我很可能会平静地移开视线。
时至今日我还是固执地不喜欢冬天,我觉得在冬天里每个人都像是被冰封的,连呼吸的时候都是细微的冰棱随着空气进入肺部,缓慢地把我的心也冷下来。
也许是因为天性怕冷的缘故,我不喜欢冬天。
我从小在南方长大,那里冬天没有暖气,屋里比屋外更冷,写作业是件可怕的事,一旦你坐下来,你就会觉得自己正慢慢地化为一座冰雕。我的手生了冻疮,溃烂流血,像是一堆茁壮但是破损的小红萝卜放在一起。
我曾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里失恋,异地恋,以一个电话结束,我推窗看去,满世界的雪,雪地里刻着凌乱的黑色车痕。为了逃过那个冬天我千里迢迢去了加州,因为那里每天都是阳光。
我上学的地方很冷,圣诞节总是大雪,圣诞节在美国是合家欢乐的日子,美国人摩拳擦掌地准备着节后的大采购,而我缩在我的小屋里对一切都没兴趣,觉得自己像一株枯萎的树。
冬天里唯一让我喜欢的是热水澡和温暖的姜茶,我甚至想过要买一个被炉——日本人经常用在家中取暖的设备——拥有了被炉就有种能冬眠的感觉,我想像自己是头熊。
我写过一个发生在大雪中的故事,叫《晚雪浓情抄》,故事里的人都那么好,相偎依着取暖,可最后他们都死了。因为在那场寒雪里,我越写心越冷,给他们找不到救赎。
好在春天总是会来,我曾经想也许这个世界都是由寒冬组成的,但是神,无论哪一个,总归是个善良的神,在寒冬的旅途上强行为我们设置了春天的驿站,好让我们暖身之后可以继续前进。
想像一下那个驿站吧,把一切风吼和飘雪都隔绝在外,温暖、湿润而嘈杂,陌生人和旧相识都在这里重新见面,你坐下来,喝一口暖茶或是热汤,觉得自己如同冻土层中的根芽那般,重新开始生长了,你深呼吸,封冻了一路的脸上多了微笑,扫视间,角落里那张桌上的女孩也正在看你,她的眉眼灵动,眉角弯弯。
真好啊,即使最悲观的人,在这一刻也会暂时地温暖起来,温暖到你愿意跟整个世界冰释前嫌——在下一个寒冬到来之前。
从这个月开始,《龙文》就正式分刊了。
委实说去年可真是亏损数字高企的一年啊,最初的目标是做一本“不赚钱”的杂志,可因为一直在双刊赠送,变得销量越高亏损越大,真有点始料未及。
办刊过程中也遇到了很多问题,比如说耐心琢磨文字的作者如今越来越少了,爽文大行其道,哪怕爽得没有余韵也无所谓,组稿上的难度比我们以前办刊时也是高出很多。
不过终于还是做成了中国销量最大的青春幻想小说杂志,给在意青春和幻想的作者读者们留下一座旅途上温暖的驿站。
谢谢大家,春天花开,继续同行,眉毛弯弯,眼如春水。